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有病

關燈
有病

“行了,睡吧。”梁樹見賀山也躺好,翻身關了個燈。

賀山睡覺沒聲。梁樹躺了會,覺得有點太安靜了,這種安靜讓人沒來由覺得有點緊張,讓醞釀好的睡意一下子沒了。

想翻個身,又怕翻身的聲音太大了有點突兀。

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換了個姿勢躺著,轉頭瞥了眼賀山,用氣音試探著問了句:“你睡了麽?”

賀山的語氣輕飄飄的,沒個著落點:“沒,你還沒睡著啊。”

梁樹轉身面對賀山:“嗯,睡不著。”

兩人誰也沒有睡著,一動不動在床上躺了會。床挺大,兩人中間還隔著一段距離。

賀山睜著眼看天花板,半晌問了句:“做飯那會你怎麽老讓我旁邊去歇著。”

“啊?”梁樹沒明白他問這個的意義是什麽,動了下身子湊近了點,實話實說,“平時不是你老做飯嘛,他們來了,想著你就別做了,休息會。”

“哦。”賀山應了一句。

梁樹看他這態度,有點不滿,學他“哦”了一句。

賀山睜眼躺床上也不說什麽,跟木頭似的,梁樹沒忍住就著被子踹了他一腳:“賀山。”

“嗯?”賀山挑眉轉頭。

梁樹想了下:“你真不喜歡李既歡?我覺得她挺好的。”

賀山皺眉,轉身朝著梁樹:“我說了不喜歡,你老問這個幹什麽。”

梁樹看他這個表情,心裏特不得勁,想著之前賀山喝醉了老念叨李既歡的名字,覺著他這人一點都不會圓謊。

“你不喜歡,那你喝醉了還叫她名字?”梁樹沒意識到自己說這話的語氣有多沖,只覺著說出來暢快了不少。

賀山聽這話一臉懵,仿佛幹這事的不是他:“我什麽時候叫她名字了?”

“昨天晚上,你喝醉了躺沙發上跟爛泥似的,拉都拉不動,還把我拽得摔了一跤。”梁樹沒好氣地應了句,腦子裏自動閃過賀山之後對他動手動腳的畫面,立馬閉了嘴。

賀山表情有一瞬有點微妙的變化,接著凍住了,過了會還是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,固執地說:“我沒有叫她名字,你聽錯了。”

梁樹被賀山的反應氣笑了。

這人怎麽油鹽不進,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聽見了賀山念叨了什麽,聽著就是李既歡的名字,還非得說沒有。

要不就是昨晚喝太多斷片了,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。

但沒道理啊,就算是斷片了,無意識也能念叨這麽多次,說明李既歡在他心裏的分量還是挺重的。就算想不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情,多少也會覺得自己叫她名字在意料之中。

兩人這都快談婚論嫁了,大可不必學人黃花大閨女似的閉口不提。

再退一步講,憑著賀山昨晚死死把自己箍住那勁兒,那厚臉皮不要臉亂蹭的程度,一點兒也沒體現出賀山對李既歡有多不好意思。

梁樹越想越撲朔迷離,這事兒跟個結似的栓他神經裏了,繞不過這個坎就渾身難受,張嘴就接著說:“你肯定是酒喝多斷片了,但你真叫她名字了,我聽見的。”

賀山輕輕嘆了口氣,挺認真地看著梁樹:“你別想了,我跟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的。快睡吧,一天到晚瞎琢磨。”

梁樹被看得賊難受,皺眉接了句:“不是,我真睡不著,我也真想不明白。你倆什麽情況啊。你這明明喜歡她又不跟人家結婚……我真想不明白。”

賀山換了個平躺著的姿勢,半晌對著天花板說了句:“我是同性戀。你想明白了麽?”

梁樹被賀山無語笑了,又踹了他一腳:“行吧,不想說就別說了,沒必要找這麽個離譜的借口敷衍我。”

梁樹自以為看明白了賀山那點小心思,暗戳戳地覺著自己還挺幽默。

等了半天沒等到想要的反應,有點奇怪地看賀山。賀山動也不動,梁樹索性支起身子俯看他。不會自己剛才那一腳沒收好力道,把人給踹出脾氣了吧。不應該啊,自己是收了力氣了。

賀山一臉愛誰誰,瞥梁樹一眼,滿眼寫著“你愛信不信”。

梁樹看出來了他這表情,但沒看明白,杵在那楞了半晌,老半天才試探著又問了一句:“你說的真的?”

賀山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:“真的。你要是受不了跟我躺一個床上,趕緊回你房間去吧。”

梁樹不大信,但忍不住回想著賀山的舉動,越想越有那麽幾分意思。

難怪對李既歡的事情說得那麽死,不像別人那樣用“暫時不結婚”“應該不結婚”來措辭,而是一點餘地也不留。

有了這麽一個前提,梁樹再想以前的挺多事,突然變得清晰了許多。難怪跟李既歡站在一起時候,他們兩人中間總有股莫名其妙的磁場。

不像情侶,也不像朋友。

對著同性戀這件事,梁樹的接受度挺高,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。

高中的時候隔壁班一個男生就是同性戀,把自己室友掰彎了。兩人處上了對象也不怎麽註意,事情鬧大了,讓兩邊家長都來了。

再說身邊的一些認識的人,或多或少也聽說過那麽一兩個。

“歡姐知道?”梁樹問。

賀山有點意外地點點頭,沒想明白梁樹是怎麽推測出來的。

“那你媽呢,她知道麽?”

“她,算是知道。但我不確定。”賀山把手墊腦袋下邊。

“你跟你媽說過麽?”

“沒明說。”

梁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思緒發散了一下。

要是方英知道賀山是同性戀,那這麽急哄哄地催著賀山和方英結婚,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。但賀山沒明說,沒明說就等於方英不知道,就算有點懷疑的念頭也會騙自己說不過是自己多心了。

這事兒要擱豐姝綰身上還好,畢竟她八輩子見不著自己一次,估計也懶得管自己。但是擱方英身上,還真不好說。沖著她對賀山那管著的勁兒,要這麽白剌剌地直接跟她說,兩個人難免吵得天翻地覆。

方英催婚這急的,多半是懷疑了點什麽。但越是不敢相信越要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,就盼著兩人能趕緊把婚結了,自己心裏的石頭才好落地。

“什麽叫沒明說?”梁樹想象不到沒明說是個什麽情形。

賀山沈默了會,盯著天花板半晌,深吸一口氣:“我在家那邊有個朋友,叫他小塘哥,也跟我一樣。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,後來他考出去了,過年過節回來得也挺勤,還給我帶點城裏的小玩意。就是快三十了還沒談對象,家裏著急,催婚催得緊。

他們就一直催,老催。後來小塘哥跟家裏吵了一架,跑了。吵了什麽我也不知道,就是之後小塘哥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對他愛答不理的,後來他也不怎麽回來了。偶爾回來也只是找我說兩句話。”

梁樹在黑暗中盯著賀山的側臉聽。

“再後來小塘哥家裏人死了,他回來守孝。他在裏面跪著,外面的人說他喜歡男的。一個男的,怎麽會喜歡男的。”賀山說完這句話又楞了半晌。

“小塘哥走那天給我塞了一個大紅包,說自己不會再回來了,希望我能盡快走出去。我說,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出去,萬一我就想待在這呢。

他說,我一定得出去,我在這沒法生活。他說我和他是一樣的人。我沒明白什麽叫一樣的人,小塘哥笑了下,說,一樣的人就是一樣的人。

我問他怎麽知道。

他說,他看得出來。”

梁樹輕輕“嗯”了聲表示自己在聽。

“再後來,我一直沒找對象。我們那結婚挺早,我媽急了,到處給我相看,這一看就看上李既歡了,她也沒抗拒。我說我不想結婚。不知道為什麽,我就是不喜歡,討厭。我媽特生氣,問我為什麽。我腦子一抽,說因為我和小塘哥是一樣的人。”

梁樹噗地一聲笑出來:“你還挺牛,這話也敢說。”

賀山聽他笑,沒忍住跟著笑了兩聲:“當時年輕嘛。現在想著……也挺後悔的。不該說這麽早,也不該這麽說。”

梁樹斂了笑容。

賀山翻了個身,對著梁樹:“那天晚上李既歡敲我窗戶,說她要走。但我先走了她才走得了。她家裏面不讓她一個女的自己到城市裏去。

她說,走吧,她出行都安排好了,幫我自己也是幫她。我這才知道她也不想結婚,而且她還知道我也不想結婚。”

“然後你就跑了?”梁樹問。

“對。”賀山點點頭。

“哦——”梁樹的語調跟沒電似的蔫了,顯然是沒太能接受賀山一口氣說的這麽一大堆。

但也沒料到賀山能說這麽多,各種情節一下子湧進他腦袋裏,明白倒是明白了,就是覺得怪。

梁樹在這邊沈默著想,賀山在那邊沈默著忐忑。

想了老半天,梁樹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:“所以你沒談過戀愛?”

賀山點點頭,“嗯”了一聲。

梁樹若有所思:“嗯……那你還挺慘的。這樣吧,我允許你摸我一下。不過我就不明白了,兩個男的,那東西不都長一樣麽。”

賀山被他這話噎了一下,半晌笑出來:“有病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